俄乌局势对中国浆纸行业的潜在影响

　　俄乌争端开始至今，全球各区域经济发展已经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对浆纸行业而言，我国原材料无论是木浆还是木片，都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海外市场，成品纸尤其是高端产品等也需要部分进口。因此，面对复杂的国际形势，大宗商品价格上涨、汇率波动、国际物流受阻、供应链风险等情况，林业产业价值链各环节利益相关者应紧密关注俄乌局势发展，及时调整发展战略，做好应对政策，规避企业可能的风险和损失，并寻求业务增长潜力。

　　前言

　　俄乌冲突自开始至今已经三个月有余，在争端和经济制裁的连锁反应下，乌克兰的经济活动大面积停摆，俄罗斯的经济发展也陷入困顿，不稳定的局势也影响了全球各地的工业生产和贸易流动，全球股市、汇市、期货市场也随即波动加剧。由于部分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实施制裁，导致原油、天然气等能源以及其他原材料价格大幅上涨，推涨了工业品生产制造成本和物流成本。具体到浆纸行业，我们可以从欧洲各纸张生产企业频发的涨价函中窥知一二。2021年俄罗斯出口的林产品价值超过120亿美元，进口约20亿美元，对俄罗斯实施的经济制裁以及争端引起的物流受阻，无疑会影响全球林产品的贸易流动，给贸易伙伴造成潜在业务风险和损失。近些年来，我国与俄罗斯的经贸往来不断扩大，作为俄罗斯主要的贸易伙伴之一，预期也会遭受一定程度的影响。本文将从客观角度对俄罗斯和乌克兰的浆纸行业进行综述，通过现阶段林产品贸易流动情况，分析冲突对中国浆纸行业的潜在影响，并对国内纸和纸板企业短期内的应对措施提供相应建议。

　　俄罗斯和乌克兰浆纸企业动态

　　自冲突开始，乌克兰浆纸工业协会常务董事Eduard Litvak就宣布，乌克兰所有浆纸公司已经停产，全国各地的军事行动导致物流和供应链崩溃，出于对员工安全的考虑，地区工厂将暂时关闭。

　　俄罗斯大部分浆纸企业维持正常生产，不过领先的欧洲浆纸企业，比如Mondi、Stora Enso宣布暂停其在俄罗斯的生产和运营，Smurfit Kappa宣布退出俄罗斯市场，化学品供应商Kemira也暂停了对俄罗斯和白俄罗斯的供应，俄罗斯浆纸企业Arkhangelsk由于缺少化学品，已经进行产品调整，转产本色浆和本色牛皮纸，部分在建项目由于资金问题计划延期。战争带来的一系列制裁措施，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俄罗斯浆纸企业的正常生产和运营，俄罗斯浆纸企业已经开始进行战略和供应链调整，开发新产品，寻找新的目标市场。

　　俄罗斯和乌克兰林浆纸行业概览

　　俄罗斯森林资源丰富，拥有世界五分之一以上的森林面积，其中原始森林约1/3，自然再生森林占64%，人工种植森林占2.4%。木材资源约占全球总蓄积量的1/4，主要包括落叶松、樟子松、白松、红松等针叶树种，其出口主要是落叶松，其次是樟子松和云杉。俄罗斯木浆产能约占全球产能的4%，约1,000万t，其中2/3用于工厂配套纸和纸板的生产；1/3作为商品浆，主要用于出口。俄罗斯纸和纸板产能总计约1,200万t，其中文化纸产能300万t、生活用纸产能85万t、包装及特种纸产能近850万t。俄罗斯领先的浆纸生产企业包括Ilim集团、Mondi、Pulp Mill Holding、JSC Solikamsk and JSC Kondopoga,前五大浆纸企业产能合计1,150万t，占俄罗斯总产能的52%。此外，俄罗斯还在进一步扩大其浆纸产能，已公开的纸和纸板项目规划产能总计480万t，其中箱板瓦楞纸400万t，生活用纸30万t，其他纸种约46万t。已公开的纸浆规划项目产能总计约480万t。

　　在贸易方面，俄罗斯是纸和纸板的净出口国，出口主要集中在牛卡纸、新闻纸、纸袋纸以及胶版纸上；中国是其牛卡纸和新闻纸的主要出口目的地之一。同时俄罗斯也进口约80万～90万t的纸和纸板，进口以白板纸、铜版纸为主，主要来源于芬兰、德国、波兰以及瑞典等欧洲国家，其中约5万t白板纸来自中国。在纸浆方面，俄罗斯是全球商品浆的主要供应商，不过也有少量的进口，2021年进口总计27万t，进口中很大一部分是绒毛浆，美国是其最大的贸易伙伴，占比28%,芬兰（24%）、白俄罗斯（21%）、瑞典（12%）紧随其后。进口的中断，可能对俄罗斯卫生用品的生产造成一定影响。

　　乌克兰纸和纸板市场规模较小，产能总计约120万t。其中以箱板瓦楞纸为主，约80万t；生活用纸产能22万t。乌克兰纸和纸板部分需求依赖于进口，木浆及再生纸等纤维原料也在一定程度上依赖于进口。在纸和纸板方面，主要的贸易伙伴包括芬兰、德国、波兰、俄罗斯、奥地利、瑞典和中国，合计占其总进口量的64%；在木浆方面，俄罗斯是乌克兰的主要供应商，白俄罗斯、瑞典、美国、芬兰紧随其后。这些国家对乌克兰的出口，由于工厂的停歇，最起码短时间内会被终止。

　　中国和俄罗斯的贸易流动

　　从纸浆全球贸易来看，俄罗斯商品浆出口量过去几年维持在210万～230万t的水平，占全球贸易总量的4%～5%；2021年出口210万t，较2020年下降9%。中国是其商品浆最大的贸易伙伴，占比高达62%，约40万t出口到欧洲，主要是临近的波兰、白俄罗斯、德国以及乌克兰等国家，如图1所示。其中，BSKP出口量约120万t，约81%出口到中国市场；UKP出口近50万t，约47%出口到中国，韩国（10%）、德国（8%）紧随其后。现阶段，乌克兰所有纸企停工，俄罗斯未出现大面积停产现象，但是由于化学品等相关企业的制裁，有些浆纸厂不得不进行部分产品转换。现阶段木浆还未被列入禁止贸易的产品制裁名单，但如果战事持续，也不排除此种可能，则日本、韩国、德国等国家的木浆需求将不得不转向其他商品浆主要供应国，尤其是针叶浆方面，需要转向加拿大、美国、智利等国家。同时为维持生产，俄罗斯将不得不加大对某些贸易伙伴的出口量，并寻找新的出口目的地。

　　在纸和纸板方面，俄罗斯出口集中在箱板瓦楞纸(129万t）、新闻纸（92万t）、胶版纸(33万t）以及纸袋纸(25万t）上，出口目的地如图2所示。中国是俄罗斯箱板瓦楞纸和新闻纸出口的主要目的地，也有一定量出口到欧洲市场。假如制裁加剧，纸和纸板的部分出口会被暂时终止，考虑到物流阻碍，对中国的出口也将承压。欧洲部分国家由于供应中断，已经出现了印刷纸的短缺现象。

　　从中国国内视角来看，国内木浆需求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进口，2021年纸浆进口量约2,370万t，其中6%来自于俄罗斯的出口，合计130万t；具体到纸浆类别，在本色浆方面，俄罗斯是中国的第二大供应商，且由于中国废纸禁令的实施，国内纤维资源短缺，过去几年本色浆的进口量显著增长，2021年来自俄罗斯的本色浆量达到约20万t，较最大的供应国智利少5万t；在漂白针叶浆方面，俄罗斯对中国的供应也有着重要的地位，2021年中国进口BSKP 840万t，其中100万t来自俄罗斯，如图3所示。Ilim的NBSKP是上海期货交易所主要交割品级之一，自冲突开始，国内BSK期货和现货价格开始上涨，国内纸浆指数（sp8888）突破7000关口，并维持在高位震荡。

　　在纸和纸板方面，俄罗斯也是中国新闻纸、纸袋纸和箱板瓦楞纸的主要来源国之一，如图4、图5和图6所示。尤其在新闻纸和纸袋纸，2021年来自俄罗斯的进口量占据中国全部进口的近50%，且中国国内这两大类纸种对进口的依存度较高，由此可知俄罗斯对中国国内新闻纸和纸袋纸供应有着重要的地位。对箱板瓦楞纸而言，2021年中国进口量610万t，俄罗斯占总进口量的9%，约55万t，其中全木浆牛卡纸19万t，俄罗斯是中国国内牛卡纸的第二大来源地，位于最大的来源地美国（牛卡纸40万t）之后。

　　看向纸浆产业链的上端——原木和木片，俄罗斯是全球最大的木材出口国，2021年原木出口量1,400万m?3，也是全球制浆材和木片的主要来源之一，主要出口到临近的芬兰（＞90%），俄罗斯出口占到芬兰总进口的77%，而且受惠于陆路运输，从俄罗斯进口制浆原木和木片在成本上有一定优势。俄罗斯的其他出口目的地包括瑞典、德国等。远东俄罗斯地区是中国和日本针叶木片的主要来源地，总出口量约80万绝干吨。中国制浆木片对海外市场依存度较高，领先的浆厂所需木片进口份额占比高达40%～80%。近五年中国木片进口量平均在1,300万绝干吨，2021年进口量总计1,560万t，较2020年有显著增长，主要来源于越南（57%）、澳大利亚（18%），以及南美的智利（6%）和巴西（4%）。俄罗斯对中国有少量的针叶木片的出口，从这些数据可以看出，木片的直接贸易对中国浆纸市场影响较小，但无疑将会受到全球木片贸易流动重组的间接冲击。受俄乌冲突影响，俄罗斯已经禁止原木、木片、锯材等部分林产品对欧盟国家、美国、加拿大、日本、韩国、中国台湾、新西兰、澳大利亚、挪威、英国等地区的出口，可能会有更多的国家和地区被加入限制出口的名单，在这个意义上，俄罗斯可能会增加对亚洲和其他地区的出口，同时对欧盟而言，尤其是对俄罗斯林产品进口量较大的国家，也需要及时找到其他进口来源，以满足正常生产需求。

　　在原木方面，俄罗斯已于2022年1月1日起，对针叶木原木和高价值阔叶木原木出口加以限制，提高出口税率，预期从2023年正式禁止其出口，该政策也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木材的贸易流动。过去几年，俄罗斯出口原木量已有降低，但加工过的木制品和其他林产品量逐渐增加。2021年中国共计进口原木6,776万m3，锯材2,884万m3。俄罗斯是中国锯材最大的来源地，占比高达55%，其次为泰国、加拿大和美国。2021年，俄罗斯对中国原木出口量总计690万m3，约占中国进口总量的11%，位于新西兰（31%）和乌拉圭（16%）之后。除直接进口木片外，进口原木和锯材加工过程中产生的剩余物也是国内纸浆厂的原料来源之一，因此原木和锯材的贸易流动也会一定程度上影响国内制浆原材料的可获得性。

　　乌克兰已于2015年和2017年分别禁止了阔叶木和针叶木原木的出口，其锯材出口量在国际市场占比较小，预计对木材市场的整体供应影响较小。在制浆木片方面，其出口目的地主要是土耳其和罗马尼亚，且体量只有10万t左右，对国际木片的贸易流动影响不大。

　　对中国浆纸行业的潜在影响及国内企业的应对措施

　　俄罗斯能源资源丰富，是欧盟天然气和石油的主要来源。2021年，欧洲天然气消费量约为4,800亿m3，约90%为进口。欧盟成员国进口的40%天然气和27%石油都来自俄罗斯。冲突爆发后，伴随着制裁措施，欧洲天然气短缺，能源价格一路高涨，推涨各种工业产品制造成本，包括各种林产品。根据俄罗斯工业和贸易部发布的禁令，俄罗斯禁止对制裁名单内的国家/地区出口部分林产品（4401木片、4403原木和4408贴面板），这无疑将降低欧洲商品浆以及纸和纸板的成本优势，阻碍其产品出口，一定程度上利于北美和南美的浆纸企业。同时针对森林工业，拥有全球最大认证林地面积的森林认证计划PEFC宣布将来自俄罗斯和白俄罗斯的木材列为“冲突木材”，不能再用于PEFC认证产品。而与PEFC并驾齐驱的另外一个森林认证——FSC，这个拥有全球最多持证者数量的森林认证计划，经过慎重考虑，也做出了相应的决定，在冲突结束前，暂时停止来源于俄罗斯和白俄罗斯FSC认证原料和受控木材的交易。这意味着，只要冲突继续存在，来源于俄罗斯和白俄罗斯的木材和森林产品就被排除在世界上最流行的两大森林认证范围之外。这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林产品的国际贸易流动格局和企业对原材料的选择。

　　截止目前，部分国家/地区和企业/组织已经发起了对俄罗斯的贸易和金融制裁，其范围和力度有可能会进一步提升，俄罗斯也对多个国家/地区实施反向制裁。俄乌争端的不确定性，以及后续来自更多国家和地区的可能制裁措施，令全球的经济增长承压，进一步带来能源和通胀压力，扰动全球供应链贸易，冲击影响到包括中国在内的与俄罗斯经贸往来频繁的国家和地区。此种情况，增加了中国国内木材和浆纸贸易商业务的不稳定性、供应的持续性，及时性和价格都遭受一定程度的挑战。之前欧盟等地区出口到俄罗斯的铜版纸、白板纸以及双胶纸等产品，虽然整体体量不大，但其产品也需要找到新的出口目的地，很大可能性将转移到中国等需求强韧的亚洲地区，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成本竞争力。另外一方面，对俄罗斯需要少量进口的该类纸种，中国是否可以加大输出，目前听闻有些纸企已经开始着手此业务。

　　从企业端，争端的不确定性影响了部分俄罗斯浆纸企业的生产和运营，大环境的恶化可能会阻断海外企业对俄罗斯的投资意向，许多之前拟定的对俄罗斯林产品的投资项目暂时中断，也使国内企业试图通过投资俄罗斯林地完善供应链的计划暂定，俄罗斯部分在建和计划中的项目也因为资金问题有所延后。这可能会引起未来全球林产品的供应紧张，对中国而言木片和纸浆可能面临供应紧缺和价格高涨的双重压力。

　　从市场端，浆纸行业是能耗大户，对不同纸种，能源成本占比约10%～15%，对于利润本就不高的浆纸行业，能源成本的上涨，会给浆纸企业以及下游印厂、包装厂造成成本压力。叠加其他成本要素价格的上涨，从而可能降低纤维基产品在整个包装行业的竞争力，加速电子化和信息化在文化纸领域的渗透，抑制国内纸和纸板需求的良性增长。

　　面对种种不确定性，国内浆纸企业首先要确保原材料的供应稳定，以保证生产可持续。对原材料依赖进口的企业，多元化进行供应商管理，同时对纸浆合理利用期货工具，以期控制成本，同时扩大原材料的国内采购，规避海外供应不稳定的风险。考虑到国内木浆产能的扩张，各企业也应及时调整木片的采购战略，紧密关注俄乌冲突和制裁措施的发展情况，以及时做出应对。第二，面对各种原材料价格上涨，为保证一定的利润，生产企业需要进行精益管理，促进提质增效，可通过调整浆料比例、合理安排设备维修维护、调整备品备件、原材料和成品库存、信息化管理等降低生产和管理成本。第三，对于产品销售，对领先的企业而言，除稳定和扩大国内销售外，可以积极寻找海外出口的机会，在贸易流动可能的重塑过程中，在国际市场寻求一席之地。中国纸和纸板的出口量在600万～700万t，主要销往临近的亚洲国家和地区。未来，可以考察对俄罗斯需要部分进口的涂布纸和纸板的出口机会，出口是否可以扩大的欧洲地区等。出口业务需要时刻关注贸易国家和地区对俄罗斯产品是否实施制裁措施，比如某些国家和地区可能不允许使用俄罗斯生产的纸浆原料等，同时可以选择和国内国际上可信赖的贸易商/经销商合作，利用他们的贸易和客户网络，以期短时间内实现出口的增长。在发展海外市场的过程中，需要做好物流、付款、汇率方面的风险防范。

　　俄乌争端开始至今，全球各区域经济发展已经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对浆纸行业而言，现国内原材料无论是木浆还是木片，都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海外市场，成品纸尤其是高端产品等也需要部分进口。因此，面对复杂的国际形势，大宗商品价格上涨、汇率波动、国际物流受阻、供应链风险等情况，林业产业价值链各环节利益相关者应紧密关注俄乌局势发展，及时调整发展战略，做好应对政策，规避企业可能的风险和损失，并寻求业务增长潜力。